河契

宋彤一身便衣,去龙湾县任知县,过河时船家要五钱银子。他与船家攀谈,才知道这条河叫龙湾河,岸上的村庄叫龙湾村,在龙湾县境内。他心想船家若知道自己就是新来的知县,一定不会收钱的。

正想着,又有人上船,船家却只要两钱银子。宋彤纳闷地问船家,船家笑着告诉他,黄老爷交代,对当官的要多收些。听了此话,宋彤不由问道:“你怎么看出我是当官的?”船家说,看他走路说话斯斯文文,再加上黄老爷交代,今天宋知县上任,这里是必经之路,凭这,断定他就是宋知县。

宋彤心中惊讶好家伙,明知我是新任知县,还故意多要钱,这个黄老爷是什么来头?

船家主动告诉宋彤,他家的黄老爷叫黄囤,祖居龙湾村,村里有良田,县城有酒楼,是龙湾县的大户。“就说这条龙湾河吧,沿河二十里,两岸全是黄老爷的地,所以这龙湾河也就成了黄老爷家的。谁想从这里渡河,坐船交两钱银子;不坐船泅渡,交一钱银子……”

“什么?泅渡还要交银子?”宋彤大吃一惊。

船家嫌他少见多怪,告诉他,别说是人了,就连猪羊等牲畜,进了河也得交冲洗费。宋彤气愤地问:“谁说这条河是他黄囤的?”船家回答,这是黄老爷说的。宋彤严厉地说:“他个人说的不算,官府说了才算!”船家轻蔑地说:“官府,谁是官府?黄老爷的表兄在京城当丞相,黄老爷就是官府!”

看来这船价就是冲自己定的堤:故意给自己一个下马威,还是另有原因?宋彤百思不解,不过他已暗暗发狠,管黄囤表兄是个什么官,早晚要让他知道,这河不是他家的!

第二天宋彤刚走进大堂,门外就传来击鼓喊冤声,一问是告黄囤的。

原来,龙湾村秦六的猪进了龙湾河,黄囤的家丁向秦六要冲洗费,秦六没有钱,家丁就用木棍打着猪不让上岸,活活把猪淹死了。没想到猪淹死了事并没有完,猪死时又拉又尿,增加了脏河费,共计二两银子。

就算那头猪好好的也卖不到一两银子,这是明目张胆地讹诈!宋彤心头火起,传来黄囤,问他可有此事。黄囤回答,不会有错,这是他亲口给家丁定下的规矩。接着他又对宋彤说:“宋大人,那段河是我家的,河里的水是我家的水,从我家的河里过,弄脏了我家的水,交钱是天经地义。”宋彤耐着性子问:“那河怎么就成你家的了?”黄囤回答:“两边的土地都是我的,中间夹着的河当然也是我的。”

宋彤听黄囤这样回答,灵机一动,接着问:“那河和水真是你的?”黄囤理直气壮地回道:“就是我的!”

宋彤说一声“好”,接着提笔判道:秦六的猪入黄家河,弄脏了黄家的河水,理应交给黄家冲洗费、脏水费二两银子,但黄家的水淹死了秦六的猪,理应赔偿秦六银子十两。双方交清,再无纠葛。宋彤写完读给双方听,本以为黄囤会大吵大闹,极力反对,没想到他首先鼓掌叫好,连说宋大人公平公正,紧接着就拿出八两银子放在宋彤面前。

退堂之后,宋彤想来想去,也没有想出黄囤为什么甘愿吃亏。

第二天传来消息,黄囤把判决文书拿回龙湾村,给全村的人看,读给全村的人听,说官府已经认定,这龙湾河就是他黄囤的,以后他再收钱,谁不交就是抗拒官府,轻则牢狱之灾,重则家破人亡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