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想象中完成了一次“恋爱”

我认为自己应该是喜欢他吧,要不然怎能允许他一直在我的脑海中跑来跑去?可回到现实,我和他只是在同一个办公室办公的陌生同事,仅此而已。

日常走神时我就会观察周围的人。我对长得好看或气质特别的人特别敏感,一旦捕捉到这类人的存在,就会被纳入我的“人类观察档案”,授予一个代号并重点观察——本质是偷看的一种行为。

那时我关注着一个男生——一副方框眼镜,白白净净,爱穿休闲卫衣,貌似从事技术岗。从我的工位望去,他几乎要钻到屏幕中去,当时我给他的人设是阳光电竞学弟。

我对“电竞学弟”的偷看止于一阵香气的出现。那天的嗅觉格外灵敏,也许是毫无预警才让人印象深刻。我在室内浑浊的环境中昏昏欲睡,突然“杀”出一股此前从未出现的香味。等晃过神时他已走过了我的工位,留下了故事的第一幕,一个背影——黑色的摇粒绒卫衣搭配同色直筒牛仔裤,皮肤不算白,但很瘦。他坐在我斜前方第二排的窗边,背对着我,所以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他,和他工作时也保持得方方正正的肩膀。

看久了背影,我开始好奇他的长相。通过仅有的线索——背影、肤色、衣着、香水和他常年塞在耳朵里的白色蓝牙耳机,可以肯定一点——他和“电竞学弟”不同,甚至完全相反。或许长相偏向严肃内敛?招架不住无止的好奇心,却又不敢直接走到他面前仔细观察,我只能靠自己想象。好不容易等到他要朝我身后的门走来,却总是被各种因素打乱,最后只能等待下一次机会。观察久了,发现他只穿黑色系服饰,于是默默称他为“the boy in black”。

他取代“电竞学弟”,成为我的头号观察对象。

为了更方便捕捉到他走过来的瞬间,我煞费苦心地把桌上所有的东西朝能看到他的方向移动,还配合调整了座椅,营造出我喜欢对着过道办公的错觉。谁要经过我旁边走出去,我都会下意识抬头看走过来的人是谁,时间久了这个动作也变为一个小习惯。

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,我终于填补上想象中遗漏的最大一块空白,看到了他长什么样!和我设想的一样,端正,浓颜,五官的线条硬朗却没有很强的攻击性,一副细边黑框眼镜的修饰让眼睛意外显得柔和纯净。自从他的形象完整立体后,我都会惊叹,天哪!为什么会有这么适合穿黑色的男生?即便是一身黑色也不会显得死气沉沉,糟糕,要被迷住了!

心里的空洞被一点点填满,似乎好久没把目光固定在一个人身上了。我继续收集和他相关的信息,虽然我们没有交集,但我找到了他身上香水的品牌,摸清了他的上下班时间,知道他常常一个人去食堂吃饭,独来独往。

他是办公室里沉默的绝大多数,平时也没看见他和谁交谈,只有耳机忠实的陪伴。但有一次我认为“听”到了他的声音,他在和他的同事交接工作,从熟悉的斜前方传来一个有点清脆的少年音,我想起了学习过的“声画对立”这个词,虽然不大恰当,但这个人的魅力在我心里得到了“升华飞跃”,令人惊喜。关于他的身高,我与他的肩膀还有好些距离,或许拥抱时能清晰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。不知不觉,他霸占了我眼睛的最后一丝余光。但最重要的信息,关于他是谁这点,我还是一无所知。

我以为自己能扮演好这种旁观者的角色,安静地待在角落看着。直至一位女同事神秘兮兮地说起她的“发现”,她也闻到了那个很吸引人的味道,应该是某个牌子的男士香水。当时他像被召唤般出现在眼前。不会是他吧?我忍住了看向他的小动作,目不斜视盯着电脑假装工作。当时在想什么?可能是在祈祷,祈祷不要是他,祈祷他的存在只被我知道就好。过后,女同事兴奋地确定了就是这个味道,甚至打算买同款香水。不知为何我有点受打击,努力表现镇定或扮演冷酷,顺便附和让她前去搭讪的起哄。没关系,不过是失去了一个秘密,我安慰自己。那天我赌气似的把身体完全转向另一侧,没像以往那样盯住他的背影直到回到工位。

这次的情绪失控是个危险的信号,我告诫自己不能再过于沉浸于此。可习惯的力量是恐怖的,我依然会在划水时,不自觉地把目光抛向斜前方的某处,“发呆”的时间也越来越长。有时,我还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,比如他快走到我面前时,我的目光轻车熟路定位到他的脸和眼睛,哪怕那时我正与同事聊天,也能一气呵成把身体转向过道,等待那个黑色影子的到来。我已经不害怕被发现了,有好几次直接撞上他的目光,我们短暂四目相对,最后以我不自然的低头打字结束。后来好几次都能隐约感受到从远处他向我投来的视线,似乎在等待我再次施展拙劣的演技。

这个短暂的对视瞬间竟成为我们唯一的互动。在冥想训练的过程中它被拉长成一个片段,无休止地倒带慢放,直到我认输,捂住脸倒下。让我抓狂的不仅是这一次次的“出格”举动,还有他那若有若无的回应,在真实与幻想的边界暧昧不清。

这只是我的臆想吧。如果是,那我大概已经疯了。

这个问题复杂得超出了我能独自承担的界限,于是我寻求了妹妹和好友的帮助。她们一致把我的“症状”判定为相思病。即便不承认,我也无法否认,我确实为这样的互动感到欣喜,并期待故事后续的进展。但就在这时他离开了。

我还是会习惯性地对着那个空空的位置发呆。为了回到从前,我摧毁之前精心打造的美梦世界,甚至重新关注“电竞学弟”。可再提不起兴趣,那个人消失后顺带把我对别人的兴趣带走,我好像单方面“失恋”了。但毕竟这段故事都是我一个人的“付出”。

直到后来我离职了,我依旧不知他的姓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