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儿只有一棵梨树

教室旁边有三棵树,两棵葱绿的小梨树,一棵枯死的老梨树。

据说,早些年我们的教室还被大学生使用的时候,那棵枯树是活着的。不仅仅是这样苟且地伫立着,当初可是能结出梨子的。

看着小盆粗的树身和众多的枝杈,可以想见,这棵梨树壮年期的叶子有多密集,树荫有多宽,也许就像一把大伞,被高高地撑在空中,供学生们遮阳纳凉。到了梨花盛开的时节,那棵梨树便会绿里透白,白中衬绿,远远望去仿佛覆盖了一层薄雪似的。微风一吹,无数“ 雪花” 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,引得几个浪漫的女生假扮成散花的仙女,在树下旋转舞动,舒畅地欢呼:“真好玩!”男生也有沉不住气的,想体验一把“花雨”的滋味,可是任凭他们扮演成蝴蝶或蜜蜂飞来舞去,那梨花也不飘落了, 窘得他们如同婚礼上天真颟顸的花童,只能傻傻地从“花毯”上走过,却无从体验幸福的滋味。逗得众人开怀一番,捧腹一阵。

梨花谢了之后,树上渐渐结出梨子。大大的,光光滑滑的梨子,常常是好几个一起结在软软的枝头,像钟乳石上欲滴的水珠。清风拂过,梨子调皮地摇来晃去,吓得树下馋嘴的学生赶忙拉起衣襟兜接着。可梨子又不下落了,就有了那猿猴般上树的人。攀摘着叫声“接住”,回应的是“咔嚓”一响,口中嚼着梨子,囫囵地说声:“真好吃!”

摘够了,吃完了,大伙儿便开始评价起这树上的梨子。有的说:“好甜啊!”有的说:“水真多,怪解渴的!”也有那细心的说:“这树棵真怪,我们不给它浇水施肥,只靠雨水的滋润,竟也长出这么好的梨子来,不知明年还会不会是这样?”

第二年依然如此,明年复明年。只是上树的人多了,哪有不折枝损叶的?教室里的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,梨子结了一年又一年,每批学生都夸梨子好吃。渐渐地,那棵当年枝繁叶茂的梨树手残腿跛了,等到大学生搬走,教室的主人换成幼儿园的稚童时,那棵老梨树终于成了一根枯木。

幼儿园的孩子们天真稚嫩的嬉闹声未能唤醒一片绿叶,它依旧是一棵枯树。不久,一个暴雨后的清晨,人们发现枯树拦腰而断,大家都庆幸它折断于夜间,没有伤到孩子们。又过了些日子,在风吹雨淋日晒之后,那枯树的树皮竟然整个裂脱下来,孩子们顺着枯死的枝茎脉络抚摸着光滑的树干,不用担心划破小手了。女孩子跳橡皮筋的时候也有了套皮筋的忠实帮手,男孩子玩闹时也有了安全的掩体。

孩子们的转椅在这枯死的年轮旁不停地转着,斗转星移,直到我们,一群中学生,成了这里的主人。有同学提议“把枯树拔了,另种两棵小梨树”,有同学说“那枯树下的土质可能不好,还是换地掘坑吧”。最后,我们在枯树旁边栽下两棵小梨树。

小梨树渐渐长大, 徐徐变粗,枝叶逐步繁茂起来,竟也像两把小伞似的撑着。老梨树干枯地立在那儿,干枯地映入人眼,映出几根枝杈,映出几番风雨。可是,和小梨树在一起,远远望去,已然看不出那里是三棵梨树,只觉一片葱绿,似乎那儿只有一棵梨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