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的每个日常,都可以写成诗意

日常, 指平时常见的事物、常做的事情;诗意,则是用一种艺术方式对现实或想象的描述与自我感受的表达。难得的是,不少诗人将日常写成了诗意。

比如苍蝇, 人人都不喜欢,因为它给日常生活带来了很大困扰。南宋诗人杨万里却写过一首关于苍蝇的诗,名叫《冻蝇》,内容十分可爱:“隔窗偶见负暄蝇,双脚挼挲弄晓晴。日影欲移先会得,忽然飞落别窗声。”大意是隔着窗户偶然瞧见了一只正晒着太阳的苍蝇,它在不停地摩挲着脚。当太阳的影子快要移走时,它先感受到了,于是忽然飞落到别的纸窗上,并发出了轻微的声音。在杨万里的笔下,苍蝇能晒太阳能挠脚,还能跟着太阳的影子灵巧挪动,可谓机灵可爱。

唐朝诗人韩愈也挺有意思, 他从日常的掉牙现象出发, 写了一首诗《落齿》:“去年落一牙,今年落一齿。俄然落六七,落势殊未已。馀存皆动摇,尽落应始止。忆初落一时,但念豁可耻。及至落二三,始忧衰即死……因歌遂成诗,时用诧妻子。”这首诗很长,足足写了36句。韩愈最开始写自己落了一颗牙,然后哗啦哗啦落了很多颗。他想着, 留存着的牙齿都在动摇了, 看来总要到落尽才算完结。在诗文中间,他将人生与掉牙关联,发出各种各样的感慨。最后, 他还不忘写上一句:因为歌咏落齿,就写成了这首诗,常常用它来给老妻和孩子们读一读,让他们惊笑一番。

白居易也喜欢用诗歌来表现日常, 写了十来首览镜诗,是唐代诗人里览镜诗写得最多的人。不过,别的诗人多用览镜诗来感叹时间的流逝、悲伤的情怀,白居易却相反,他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那么老了,居然很高兴,写下了《览镜喜老》:“今朝览明镜,须鬓尽成丝。行年六十四,安得不衰羸。亲属惜我老,相顾兴叹咨。而我独微笑,此意何人知。……尔辈且安坐,从容听我词。生若不足恋, 老亦何足悲。生若苟可恋,老即生多时。”前几句写了白居易照镜子时的场景——大家都叹息他变老了,表示出关心之意,只有他,在看到镜中胡须和鬓发已变白的自己时还微笑着。后几句,白居易开始奉劝大家:你们坐下来慢慢听我说,为什么我老了反而感到高兴。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,那老了也就不用悲伤;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,那说明你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活得很长了。你看,通过描写照镜子这个简单日常,白居易写出了自己的乐观豁达。

与唐朝诗人相比, 宋诗“ 开山祖师” 梅尧臣就比较“重口味”了——他将完全没有办法入诗的“如厕”写得津津有味,创作出了《八月九日晨兴如厕有鸦啄蛆》:“飞乌先日出,谁知彼雌雄。岂无腐鼠食,来啄秽厕虫。饱腹上高树, 跋觜噪西风。吉凶非予闻, 臭恶在尔躬。物灵必自絜,可以推始终。”看看,梅尧臣将如厕的所见所闻写得多具体啊!八月九日早晨去上厕所,看到有一只乌鸦在啄蛆。太阳还没出来,也不知道那只乌鸦是公的还是母的。大概是因为它没有死老鼠吃了吧,所以跑到这里来吃蛆。乌鸦吃饱之后, 又飞到树上继续聒噪着。这乌鸦是吉是凶,是祸是福,真不是我所关心的,我就是觉得,当你弯下身子如厕看到乌鸦啄蛆这一幕时,一定也觉得十分恶心。也许是为了缓和前八句诗的俗气,梅尧臣用最后两句提升了一下格调:万物生灵都认为自己是干净的,这种心态可以一直保持到人生的始终。

古今中外, 总有人喜欢将人们不太关注的日常作为审美对象,观察、欣赏,然后提炼,再写成诗意。就像青年作家刘汀在作品《浮生》里说的:“轨道、火车、雨夜或晴天、小吃摊、偶然路过的人们,所有的一切就是一首诗的词语、标点和韵脚。”这话好似告诉人们:只要心里想,你的每个日常,都可以写成诗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