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乡的回忆

我的家乡全称是黑龙江省五常市杜家镇开发村果园屯,这是一个美丽的小山村,坐落在长白山脉欢喜岭南一座大山里。这里的村,不是指行政村,是村庄,就是屯的意思,才十几户人家。

小屯三面环山,南面二里多地穿过上岗一片田地,下坡就是红旗运河,土名叫开发大壕。这壕流水来自拉林河上游宝山(五常市宝山乡)境内的开山式八千二大坝。大坝春天开闸放水,秋天落闸闭水。两岸的农民就是靠这条运河灌溉农田的。现在由于种种原因,这条运河已经干涸。小屯左面的山梁子不太高,起伏绵延十数里,与北大顶子山相连。屯子中间有一条东西走向的黄土路,沿路拐过东山梁子,山坳里又是一个自然屯,叫林场屯(原来的七队)。屯子西边的山比较平缓,而且和东山梁子比,缩回一块儿,故有“左青龙,右白虎”之说,被称为吉星宝地,风水好,出人才。因此,果园屯又叫吉星沟。后被人们叫白了,叫成了现在的金星沟。过了西山岗,走个二三里地,大壕南岸就是永联村了(杜家政府管辖的一个行政村)。

从远处看,家乡小屯背后的大山,北大顶子、东大顶子、柞树岗……峰峦相扣,坡岭相环,像朵朵疏密有致的莲花,簇拥在一起,所以小屯后面的大山,又叫莲花山。传说莲花山主峰北大顶子上面,有一个硕大的莲花池,烟雨蒙蒙的时候,莲花池的上空,经常有金马驹奔腾嘶鸣呢……但是,从我记事起,乃至到后来渐渐长大,和大人登上北大顶子逡巡,没有见到半点莲花池和金马驹的影子。

传说是美丽的,生活却是艰苦的。那时,我应该是上小学二三年级的样子。冬天放寒假,在家里猫冬(东北方言:躲在家里过冬)。山沟里的孩子和大人几乎都这样,一入冬,到过大年的前前后后,都在家里待着,或几个邻居聚到某一家打扑克。桌子上摆着花生、瓜子、糖球、茶水等,这就是娱乐了。这当口儿,有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进驻了村庄,他们赶着马车,带着绳索等工具。这些山外来客,分别在村子里找房子住下。我家的西屋也住进一伙人。后来得知,他们是杜家北边半截河子(行政村)和长兴(行政村)一带的人,是来北大顶子开山采石的。他们那一带靠近拉林河,水田多,生活比较富裕,吃大米是家常便饭。而我们屯,地都在北大沟里,山坡地居多,红旗运河的水引不上来,所以种的都是旱田,一天三顿粗粮。晚上,开山采石的人员回来了。在家留守人员把香喷喷的一锅大米饭焖好了,不用开锅满屋就飘满了米饭的香味,引得馋虫爬到了嗓子眼儿。那做饭的阿姨,给每个人打完饭后,又单独盛出一大碗饭端到东屋来,对妈妈说:“这是给孩子的,别见外,一点心意。”这大米饭是真好吃呀,不吃菜都能吃饱。他们在这里干了半个月的活儿,我是天天晚上都有大米饭吃。我在心里想:是得走出大山,走出山沟。走出去,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大米饭了。这件事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刻下了一个烙印:那就是要到大山的外面闯一闯。但是,看着一车车白花花的大青石从北大沟里拉出山外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。这是一车车的宝贝呀,会不会把山里的金马驹也给拐出去呀?遥望着北大顶子山半山腰白花花的、幽怨的眼睛似的石头坑,心开始疼痛起来。

大山沟里的小屯,那个年月虽然贫穷,但山泉水是甜的、乡情是甜的,依然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成长起来。快过年的时候,村里决定:每家拉一车烧柴。这是每户村民的年终福利。于是,三挂胶皮轱辘大马车每天分派给三户农家,除了赶车的老板,还给每挂车配五到七个劳动力,自家也得出一人跟车。我那时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小伙子了,就主动请缨,代父亲去跟车,让身体不怎么好的父亲在家歇歇。父亲看着我说:“上山很冷,也很累,你能顶住?”我坚定地点点头说:“我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