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绿

水仙花有些蔫巴了。还是裸露的白的根茎,绿色的身子。但那白色花瓣里绽放的黄黄的花蕊却耷拉着,蔫儿巴叽的。她曾经是多么的鲜亮。鲜亮的时候,水仙花就像青绿中挤出来的一张张笑脸,盈格格的一张张女孩的笑脸。笑声里有一阵暗香浮动,香气盈鼻。

春节时莳养水仙花,我不记得是始于何时。说起来这是一种经验或是一种记忆使然。记得刚到北京工作的头几年,有一年春节,单位领导不知为什么,突然把水仙花当作福利发给我们。拿着这几颗球状的“洋蒜瓣”,我回到南方的老家,真的买了一个水仙盆养了起来。水仙花浅浅地开,惹得春节期间上门的客人也浅浅地笑,似乎在欣赏一个刚到大城市工作人的异样。我心里喜不自胜。

还有一年春节,福建漳州的一位作家给我寄来水仙花。那时我并不知道漳州水仙花最好,且水仙花就是漳州市的市花。我只当成一种友谊,一种温馨。有了上一次供养水仙花的经历,恰好养水仙花的盆子也还在,我照例将水仙花带到南方的家中,让妻子小心地供养起来,水仙花也照例在春节开放,就像一位来自南国的佳丽。只是那时回老家过年时很匆忙,我没时间与水仙花尽情寒暄。而水仙花开放十几天左右也就香销魂散,不知所终,只剩下那一个青绿的花盆搁在家里,空寂寂的。但春节养水仙花却成了一个情结。

说起来,我并不是一个喜欢莳花弄草,并葆有闲情逸致的人。印象深刻的是在家乡县城工作时,我们在办公室曾养过一盆文竹——那文竹扇面似的叶枝蓬松着,枝柯交错,纤细细的,让人十分地怜爱。感觉让谁碰一下,它就断了,脆了,一幅典型的文弱书生的样子。办公室里有三个人,三个人都小心呵护着文竹,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偶尔给它浇浇水。那文竹的生命力极强,后来我离开那办公室偶尔回去看看,看那文竹还在。坐在它的身边,尽管人非物是,但心中还是很亲切。再就是养过一些绿萝、富贵竹什么的。妻子如今在家里也养了诸如虎皮兰、芦荟和一些绿色的植物,由于她精心的莳弄,花草很鲜艳,也很养眼。

就是与水仙花的这一点瓜葛,今年的春节,我竟然想起了供养水仙花。临近春节,我央求妻子去买水仙花。妻子答应了,一下子就买了三盆。一盆送到儿子家,两盆留在自己的家中。家里两盆水仙花放在电视机下的台柜上。青葱葱的水仙花,绿的是它婀娜的身子,青的是那欲开未开的花蕾。两盆花一盆身材茂密修长,一盆显短,摆在一起就有些逶迤、袅娜的意思。看那青绿绿的样子,我在心里盘算着花期。一直盘算到了年夜,它果然如期如愿开放了。有趣的是,就在春节的晚会上,看到一个舞蹈诗剧就叫《只此青绿》,心里想,这真是应景了。屏幕里的一丛青绿,与屏幕下的一盆青绿相互辉映,那画面哪里像北宋王希孟的《千里江山图》,分明就是一个个身披青绿、衣袂飘飘的凌波仙子,临水而居,踏水而歌呢。抬眼再端详面前的两盆水仙花,水仙花鲜花怒放,或白或黄的花开放在一蓬青绿之上,冲冠还一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