忆老余

随着中招考试的结束,我的初中生活也落下了帷幕。回首初中三年,老师自是其中重要的部分,而每每谈起老师,我总会第一时间想起老余。

老余是我八年级时的数学老师。刚开学,老班向我们介绍各科老师,说到老余,忽然兴奋起来:“你们的余老师当年是我爱人的数学老师,缘分啊。”凭借这独一无二的介绍,我立刻对老余充满了好奇。

老余身形瘦削,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,有着数学老师标志性的发际线,看起来就是那种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士,严肃、沉默、古板。可事实并非如此。

在我十多年的学生生涯中,感觉老师对学生总是带有管教、居高临下的意味,而老余对我们很尊重,他从不随意批评责骂学生,每次提问总是说“XXX,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”“请坐下”。只是一个小小的“请”字,经老余之口用最寻常的语调说出,没什么刻意强调,却让我记了很久、很久。他是我认识的老师中少有的对学生用“请”字的,不是阴阳怪气,而是习惯使然。老余从不会跟我们谈诗词歌赋,说什么阳春白雪,也不会去附庸风雅,但我觉得他的文雅是刻在骨子里的,是教养、是风度,和老余相处总让人感觉很舒服。

说来好笑,老余最大的特点是拖堂。老余拖堂,拖出了水平、拖出了特色、拖出了名气,全年级几乎人尽皆知。记得有一次,老余上的是夜自习的最后一节课,又正好讲到一道大题,拖堂自然顺理成章。八年级的放学铃打响了,老余充耳不闻;九年级的放学铃也打响了,可老余,仍然讲得兴致勃勃。“放学吧”,我在心里哀嚎,许是上天听见了我的心声,随着最后一道放学铃的打响,学校断了电,教室一片漆黑,黑板上的板书也隐去了踪迹。静默了几秒,班里突然响起了激动的狂欢,这下总可以放学了吧?可惜老余他不按常理出牌,他只是愣了愣,随即打开手机点出手电筒,照向黑板,又用他不紧不慢的语调继续讲题。我们都被老余的举动震惊了,之后也只能认栽。我那早随人流而飘走的心也逐渐宁静下来,看着讲台上那个坚定的身影,任台下纷攘吵闹,他自岿然不动,从始至终他的目标都很单纯也很执着——把这道题讲完。我看着那个身影,心里涌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,好像被触动了。可惜老余还是老余,他从不留给你感动的时间。“好,讲完了”,班里立刻又躁动起来,我也抖擞了精神,期待地望着老余,盼望他能说出“下课”两个字。“别急,我还有一种更简单的方法。”“啊?”班里又响起一片哀嚎……那回老余足足拖了半个小时,那天让我觉得“放学”原来是这么美妙的一件事。而老余,也凭借“那个停电了都要讲题的老师”在校园里火了一把。

后来,我常常会想起那个夜晚,想起那个打着手电筒讲题的老余,记忆中手电筒的光很昏暗,老余的身影很模糊,但黑板上的板书却格外清晰,老余那略显嘶哑的声音在夜色的修饰下平添了几分吸引力。作为学生的我无疑是讨厌拖堂的,但我亦知道老余只是想尽他的努力让我们多学一点。身为老师的他,远远比作为学生的我们更称职。

老余还总是利用一切时间辅导学生学习。每天大课间25分钟,夜自习前的十多分钟,老余总会让课代表叫几名学生去他办公室给学生讲题,一年下来全班学生都被叫了个遍。每回考试过后更是叫人的高潮。老余讲题很认真,先给你讲一遍,再让你给他讲一遍,还总随机指几个地方让你仔细说明,最后再让你在纸上用规范的步骤重新写一遍。有时甚至还会再出几道题让你复习巩固一下。一般来说,这几步下来,什么题你也能懂个七七八八了。老余总是用最认真的态度来对待学习不认真的我们,在他那种精神的影响下让你不由得也认真起来。似乎敷衍就是对他的不尊敬,内心也会觉得愧怍。

作为一位数学老师,老余有着十分的严谨与细致,对大题的逻辑与步骤要求很严格,真是一步一分,且必须逻辑严谨、条理分明。记得有一回考试,有一道一次函数的大题,要求先画图再看图答题。由于粗心,我把图画错了,但答案没有错,可老余仍给了我0分,理由很充分:“看图答题,图画错了,答案自然不存在,当然不能算对。”有了那回的教训,我再做题对步骤也有了要求。也是多亏了老余的严格,在中招考试时我才没有在这方面吃亏。

在教学方面,老余重视每一位学生,认真对待每一本作业,讲好每一道题。在他那里学生没有三六九等,亦不会听到“我放弃你了”这种话。他就是那样,默默做好自己该做的。

九年级时,我分到了五班,老余成了我们隔壁四班的班主任。虽然不在老余班,却总是能听到四班的同学炫耀老班。从他们的口中,我又了解到很多关于老余的事情:他们班停水,老余给学生们送水;从自家带来洗衣粉给教室拖地;自己给教室买了挂钟;学生考好了给学生们买小礼物庆祝……诸如此类,数不胜数。说起来都是小事,但听起来总让人从心底觉得温暖。

九年级下学期,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体育考试,学校每天都要训练我们跑步。一段时间下来,大家都很累,根本不想跑,便有部分学生趁老师监督不严时就偷懒躲滑。但全年级十几个班中唯有四班的学生总是跑得飞快——没办法,不跑不行,老余在后面跟着跑呢。老余是当时唯一一位跟跑的老班,老余总是在队伍后边跑边给学生们打气,那情景总让人心生羡慕。

社会中,老余是一名普通的教师,亦是一个普通人,也许在这个浮华的世界老余显得很平凡,但是,在我心里他并不普通:他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,对学生竭尽全力,做最好的自己,没有什么私心。他是一个简单、纯粹的人,是真正有师德的老师。我想不管是现在,还是将来,再见到老余,我都愿意热情地喊他一声“老师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