失去

我家附近有个小村庄,住着六七十户人家,热热闹闹。几年前,当地村民响应政府号召村庄整体拆迁,大多数人家搬走了,房子也拆了,仅有路口三户人家,人、物搬离了,房子还孤独地站在原地不动,我每次路过,视线总停留在这几幢楼房,仿佛与时光静默对峙。

我在这儿生活二十年了,每当闲暇或者吃饱夜饭,我独自一人或者带着妻子去散步,这里小河依偎,绿树环绕人家,显得静谧又安详。春天来了,百花盛开,我羡慕春色满园的农家;夏夜里,我在路上追赶树丛中飞舞的萤火虫;秋色里,家家户户唱起了丰收的欢歌;冬天来临,我伫立窗前看大朵大朵的雪花拥抱小河,多么美丽的小村庄,它是我那时欢乐与成长的地方。

冬日暖阳照耀的一个午后,我又独自去那里散步。这个村庄人家门前流淌的这条小河,河道5米宽,河水静静泛着光,时值一月中旬,微风凛寒,人走在河边感到冷飕飕。路旁生长着一排笔直小叶冬青,努力地绿着,与路另一边落尽叶子的树木,有着鲜明的色彩对比。这排小叶冬青沿河岸一直铺排向路的尽头延伸,我漫无目的地走着,看见河对岸上,坐着垂钓人,静默的眼光落在河中浮漂上,等待鱼儿上钩,我喊话过去:“鱼钩牢哇?”“今天鱼不开口。”那人淡淡地说道。

村庄里的人都走了,此地成了无人之境。路边各种树木落光了叶子,光秃秃的,没有树叶衬托,看似轻松,貌似空灵,枝条横斜,不规则伸展。而那些高大的树的枝头中央,镶嵌着用一根根树枝包裹好的鸟巢,望去黑乎乎的,像镀上了色彩,我不大关心鸟巢,但我喜欢看鸟儿在空中飞翔的姿态,那是心中渴望的,鸟儿们来回飞动,在树丛间叽叽喳喳地叫着,有时像在集体开会,谈了不一会儿,话不投机,就各展翅膀纷纷高飞。看来,这里俨然成了这些鸟类的天堂,人家搬离了,却留下一个鸟儿集聚的好地方,设若今天我不路过此地,怕是听不到这些鸟儿们好的歌唱,此刻,它们又一起拖儿带女、扶老携幼地飞出去,哗啦啦,它们振翅的声响,好大的气场!

我透过路边树木间向里边望,那儿留着乡人种过的一块块小菜地,几次被霜打过,泥土泛白了,土结成了块状,看见有人往地上浇水,有人盖薄膜保暖,这地原是他们自给自足的菜地,人走了,心却挂碍着,都不愿让自留地荒废,抽空就往庄稼地上跑,种上一些时令蔬菜。路遇一位穿着黑色棉衣的年纪六十多岁农妇挑着水担子,停靠在菜园地上,转身看见她用勺子舀水,用一勺勺水喂着一畦青菜,菜园里的菜,长得碧绿,看着好舒服。

如今,小村庄消失了,房子没了,乡人也走了,没有人间烟火气,我就很少去散步,那一抹乡愁却挥之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