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机瓦

又是农家建屋时。我拆掉了老旧房子,决定去巩县机瓦厂拉购1000块红机瓦,准备盖新房结婚。

巩县机瓦厂离我们村有110多里,我和三叔各自一辆架子车,又向队里借来一头毛驴。恰逢周末放学,12岁的堂弟吵着闹着也要去,实在劝不住,我们只好同意。

凌晨三点,三叔把毛驴套进一辆架子车车辕里,又用粗绳把另一辆绑在车后,他坐在前面赶着驴,我和堂弟坐在车上,看护着后面的车。我们吃了饭,就启程了。

我们走首阳山,经偃师,过黑石关,渡洛河。一路上,我们谈笑风生,小毛驴脖子下面拴着的小铜铃,丁零丁零的,甚是好听。

下午一点左右,我们赶到了巩县机瓦厂。装了车,堂弟在前面牵着驴绳,三叔在前面赶车,车后绑一根粗绳拖着我拉的车,开始返程。车子太重了,明显有些吃力,还没走出20里,只听“啪”的一声巨响,车突然爆胎。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。看见路南地里有人在撒粪干活,我赶忙过去打听附近有没有修车的,他们说没有。不过,一位中年人说,往南走约二里地是他们村,村东头有五六孔闲置的窑洞,里边住着一个由徐州人办的副业运输队,他们常年用架子车为造纸厂拉麦秸,兴许能修车。我们把车上机瓦搬下来,卸了车轱辘,让堂弟看着驴车,我和三叔轮换扛着车轱辘边走边问,找到了运输队。说明来意,队长热心地找人给我们补了车胎。返回装上,我们继续赶路。

过了洛河,下了船,已是夜幕降临。岸边离堤坡有一段沙滩路,坑洼不平。快到堤坡时,我的车拉偏了,前车辙陷进了沙土里,不管怎么赶毛驴,我们如何使劲,就是拉不动。这时天完全黑了下来,四周一个人也没有。无奈我只能上到堤坡,看是否能找人来推车。等了好长时间,从路北才来了一群青年男女,听他们说话,好像要到南边的黑石关车站看电影,我喜出望外,急忙求助。青年们很热情,二话不说就跟我下了堤坡,一起合力将车推了上来。

夜色中,我们继续前行。本想到前面的车站好好歇歇,没想刚走到陇海铁路涵洞南边,又是“啪”的一声,我的车又爆胎了。我一下子蹲在地上,几乎崩溃。三叔安慰我说:“事已至此,咱们只能在这里将就过一夜,等天明了再想法修车吧。”于是,我们把毛驴拴在路东的树上,都躺在了草地上,捎来的烙馍和鸡蛋一点也吃不下去,就想睡一会儿,可怎么也睡不着。这里和路西的铁路只隔20多米,往返火车的轰隆隆声,震得我们心都快掉了出来。更气人的是,初春昼热夜冷,寒气逼人,我们大人尚可忍受,可苦了堂弟,冷得浑身直打哆嗦。我们看着实在于心不忍,可又没有什么能帮他御寒的衣物。忽然,三叔有了主意。他把来时装有草料的布袋拿过来,将袋里剩余的草料全倒给了毛驴,然后让堂弟腿朝里伸进布袋,头在外,再用绳扎住布袋口,这样躺着就会暖和些。

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,我们又卸了瓦、去了轱辘,轮流扛着,南行到了车站。谁承想那车站街面太小,根本就没有修车的。一位老人告诉我们,西行3里多路是偃师山化乡的石家庄村,村里办了一个规模很大的铁业社,能修补车胎。我们急忙赶到铁业社,还不到工人上班时间,焦急地等了一个小时,才补好了车胎,又匆匆返回。老远就见堂弟在驴车旁急得直哭,一旁站着一位面带怒色的老人。一问才知道,老人是路北村里的护林员,上午巡查时,发现了我们拴在树上的毛驴啃坏了一片树皮。我们给老人说了一大堆好话,他的气才渐渐消了些:“我年轻时去过你们孟津。我知道,你们出门也不容易,可你们总得有个说法,好让我给村里能交差才行啊。”经过协商,最后我们拿出一块钱作为赔偿,并从路边的小水坑里挖了一些泥土将树上的伤口糊住。就这样,三折腾二耽搁,直到夜晚,我们才到了家。

很快,盖了房,结了婚,我心里喜滋滋的。

我常想,人生就像我那次经历,不管如何艰辛坎坷,只要认定了目标,终将走向春暖花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