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猫的天空之城”是一家书店吗?

徐涛和毛淑华这对热爱生活的年轻夫妻,在一次尼泊尔旅行中,因一张迟到的明信片萌生了一个“寄给未来”创业计划。从第一家苏州平江路32平方米的小店开始,到亚文化领域超人气品牌“猫的天空之城”的建立,猫空创始人将自己的创业历程与大家分享,期望给予年轻人以梦想与希望。

小店的一切准备妥当,但还缺一样最重要的东西——基调。

基调是很重要的,一家店的基调相当于一个人的气质。手绘地图是纸产品,明信片也是与纸有关的产品,店里也有奶茶和咖啡,是定位为书店还是咖啡馆呢?

进入一间咖啡馆,你总需要点单付账,手上有一杯饮品才好落座,不然,你大概率是不会走进一家咖啡馆的。进入书店则并不一定,穿梭在书架之间,你是自由的。如果遇见了喜欢的书,你可以取出来然后付账买下;如果没有心仪的,可以不买。或者仅仅是此时不想买,但愿意看一看,你大可以在书店里站着看书,蹲着看书,坐在地上看书,一般也不会有人撵你出门。在书店里,思想和空间使用都是自由的。体验自由,是猫空的初衷之一。我想,来到这家小店的客人们,可以看看书分享知识、见见老友,或者写写明信片,要么只是发发呆,都行。这是一个自由开放的空间。

因此,我决定将这家店定位为书店。

书店会不会消亡?

把猫空定位为书店,其实很冒险,书店行业彼时已经在走下坡路。

经济发展,科技进步,互联网的快速发展,人们的生活节奏加快,社交方式也越来越多样化,时间也开始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,零零碎碎的。网上购书开始兴起,读者们足不出户就可以从网上挑选购买到心仪又便宜的书籍。想看书也不一定要去实体店或者图书馆,抓起手机,搜索—购买—下载,一两天后一本书就摊开在眼前了,非常便捷,而且网上购书的价格通常比线下便宜很多。一边是网上购书蔚然成风,一边是线下书店租金上涨,传统书店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挑战。

这样一看,仿佛实体书店马上就要被互联网大潮掀翻了。

但我认为,短时间内实体书店不会彻底消亡。

实体书店有两个重要功能,一是售卖书籍,传播知识;二是提供公共空间,供人交流。互联网发达之后,人们获取知识、信息的渠道爆发式增长。当然,谁都希望办事越方便越省力越好。如果一个人需要一次性购入大量图书,能一次性挑选完毕,用优惠券七折八折地买,隔天还能送货上门,比较下来,电商的确比实体书店更划算实惠。实体书店能提供的是读者与图书之间一种意想不到的“相遇”,打破那道已知和未知世界的藩篱。

在书店闲逛,可以发现自己以往并不会主动搜寻的新奇知识或故事,大数据算法能提供给你“可能感兴趣”的,却不会主动推送给你未曾涉及但可以打开你认知大门的书籍。这是实体书店能给你的无可取代的“惊喜”。有段时间,关于线上书店将要把线下书店完全取代的讨论十分火热,我始终不这么认为。当人与人面对面坐着交谈时,表情、眼神、动作等一系列因素加在一起,你就能感知到对方真诚与否、情绪如何。在这样的空间里,没有压力,交流是有温度的。我相信,人始终需要这样的空间。

餐厅、咖啡馆、奶茶店,都是可以交流的空间,为什么是书店呢?

想了一想,我的背包客气质和毛毛(毛淑华)的文艺气质,也只能放到安安静静的书店里去,然后用“概念”给书店探索新的定义,实现混搭的风格。

2009年前后,中国第一批民营书店走到了一个艰难又带着机遇的关口。线上书店的价格优势已经把实体书店最重要的立身之本几乎压垮,民营书店难以招架。除了对实体书店的价值认同,回想起来,站在当年的那个转折点,我还有着一丝丝莫名的自信。我认为,这一切和炒股是有几分相似的,既到了波谷,波峰也就不远了。民营书店将置之死地而后生。后来的事实证明,这点自信也并不是全无来由。这一年前后新成立或转型改革成功的民营书店,造就了如今的书店形态。甚至作为一代人记忆中的书店代表——新华书店,也几乎脱胎换骨,开在城市中心商场的新华书店,装修上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时代的审美潮流,清新又时尚。

回头再仔细想想,那点没来由的自信,其实是对“独特”的自信。一家书店,能做出自己的特色,不泯然于众店,自然有一线生机。这和我们最开始对猫空的设想,不谋而合。

猫空不只是卖图书或者专于书籍的书店,而是提倡阅读精神的一个空间。在猫空,翻看我们优选过的书,听店里的音乐,喝好喝的饮品,认识不同的人……置身在这样的环境和氛围中看书,跟在电子屏幕上看书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。

新的“概念书店”

但,猫空是一家书店吗?

是……给出这个答案,我是有些心虚的。

传统书店体量庞大,读者来到店里,只要能报得上名字的书,要啥有啥。一间仅有32平方米的小店要做到这个标准,很为难。

但,猫空不是书店吗?

也是啊。这里虽然没有“××中学作业本”,没有“××大试卷”,但有的是文学类、艺术设计类、旅行美食、生活方式的书籍和杂志。满足对本地文化有探索欲、口味清新、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人们,是我们店首先能做好的最重要的事情了。放到今天的术语里,就是深耕细分市场、垂直领域。

等等,在这家书店,你还能喝上丝袜奶茶和咖啡,淘到手绘地图、明信片。那么,这是咖啡馆还是杂货铺?

我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情,造个句你听听——不想做杂货铺的咖啡馆一定不是一家好书店!猫空不能三者都是吗?后来,我还是找到了一个迷糊又精确的词,给“书店”加一个补充形容,“概念”。猫空,是一家“概念书店”。

我猜想,要是猫空大摇大摆自我介绍是一家正正经经的书店,估计老早被社会舆论淹没了……“概念”的意思是,在这个空间里,我可以探索不同的方式,打破“书店”的既有形象。比如,“书店”也可以是与朋友相约小聚的地方,在咖啡和茶香缭绕中,小声谈天说地;比如,“书店”里有独特的设计作品,猫空设计制作的地图、猫空设计制作的“寄给未来”明信片等;比如,“书店”能做到的或许不止这些。

一家小小的概念书店售卖图书的数量有限,正好可以做到优选书籍。我清楚,像我们这样的小书店,主要价值在于能为消费者提供增值服务,为读者精心选书。我们会卖当下最热的新书,但不是简简单单只要流行就收入囊中,也可能卖很久以前的很难找的经典的书,甚至有的书,出版社都不再出版了,我们也会去很老的批发中心找来。

我们知道猫空和传统意义上的书店有很大的差别,但这差别也正是我们想去尝试做的。从一开始,我们就没有把自己限定在传统书店这个概念里。我们想有一个空间可以来接待特定的人群。这个32平方米的小空间里有书籍、饮品、文创产品,麻雀虽小五脏俱全。一直到10年后,现在的猫空,店里的基本框架还是由这3部分组成。我们那时候还不知道所谓的“书店复合空间”“复合业态”之类的行业术语。回头看才发现,10年前的第一家32平方米的猫空已经开启了书店2.0时代,只是我们自己还没有意识到。10年前我们担心被别人质疑,10年后这样的复合形态却已成为书店的主流。沧海桑田,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意思吧?

(摘自天津人民出版社《猫的天空之城》    作者:徐涛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