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母亲(真情)(2)

母亲生病时,我已留校在南师大工作,刚刚结束了两年的辅导员工作。在教学前,系里给我一年进修的时间,因为母亲住院,我放弃了进修,每天都去医院陪护。早晨一大早骑着自行车去送牛奶、打早饭,然后上午就守在医院(在南京军区总医院,当时我们住在水西门附近的来凤街,骑车要40分钟左右),直到中午,父亲来替我。那段时间,我心情很糟,什么都不想干,只想陪在母亲身边,陪她说说话,有时还会做些按摩。记得,在医院第一次抚摸母亲的头部时,就像触电一样,因为已经太久没跟母亲有肌肤之亲了,久得连上一次是何时已无法记起。在抚摸时,我能感觉到母亲那种微微地不安和努力克制的幸福感,而我的手也不免有些拘束,眼睛也跟着湿润起来。化疗期间胃口不好,看着母亲不想吃饭,心里很着急难过。一位朋友当时开了个饭店,我帮他画了幅壁画。有时我会去那里炒几个好菜,母亲看了很高兴,总会吃一点,但毕竟化疗破坏了胃口,还是吃得不香。当时我就想,母亲如果想吃什么,哪怕是龙肉,我也一定要想办法满足。想想我插队时,有时会回城休整一下,当再回农村时,母亲总会给我捎上好多烧好的菜,当然还有偷偷抹去的泪水。而当时的我,和那时的母亲一定是感同身受的。

在最后的一段时间,母亲要不断地抽痰甚至抽出了血,已无法进食,非常痛苦,我们全家心灵上也备受煎熬。

后来,母亲离开了我们。在她弥留之际,我在她耳边说:我在大学工作,也成了家,一切都很好。我们也会照顾好爸爸的,你就放心吧。我看到她点了点头,嘴角也微微翘起,表情显得很安详。

后又几经抢救无效,母亲还是走了。母亲走的那一天,正好是我的生日。当时,我趴在母亲身上失声痛哭,并说以后我再也不过生日了。

父亲说,母亲走的时候,他看见一缕白色的东西飘走了(那天母亲穿的是白底蓝条的病号服,并且一头白发,皮肤又白),不知是不是父亲的恍惚?但我相信,如果有天堂,那一定是母亲要去的地方!

后来我写过一篇纪念母亲的文章,虽然没发表,但我却把它永久地发表在了我的心里。

我有两件事伤了母亲的心,让我一直耿耿于怀:一次是我高中时,因帮同学打架而被批斗。学校让母亲来接我,在回家的路上,母亲哭了,哭得很伤心。那次母亲的伤心深深地刺痛了我,后来就再也不会做让母亲伤心的事了。第二件事是无意之中伤了母亲的心。我工作后工资都交给母亲,母亲就帮我存着。在我结婚的时候,我不想让家里花钱包括我的存款,就连家具在内一切都自己解决。后来在医院里,母亲责怪我说,家里是帮我存了钱的。退休后,母亲在中学洗衣服,还和我父亲做过宫灯到夫子庙卖,攒了些钱。但我对家里有没有钱并不关心,只觉得应该自立,也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,就尽量不花家里的钱。但这件事让母亲伤心了,说我跟他们见外了。想想也是,家里为我花钱应该是情愿的,甚至是开心的。父母总是掏心掏肺地为儿女着想,你拒绝了他们的钱,实际上是拒绝了他们的爱。

这件事让我很后悔,也让我懂得了有一种爱叫赠予,还有一种爱叫接受。

但有时也会觉得有点委屈,都说父母的爱是无私的,而做儿女的,有时候又希望他们自私一点(对自己好一点)。这似乎有些矛盾,因为这样的希望又恰恰在剥夺他们享受无私的幸福。反过来,父母拒绝了儿女希望他们自私点的希望,也会让儿女失望。其实,这样的矛盾,正是缘于相互的爱,而且是人世间的真爱。人世间里如果都能像母子一样的爱、像家庭一样爱,那将会变得何等的美好。

母亲虽然离开我们30年了,但我觉得她依然还在。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,也就是说孩子的肉,就是母亲的肉;孩子的生命也是母亲的生命,所以母亲早已融化在我的生命里。为此,我要尽量过得优秀些,过得幸福些。因为我优秀,母亲就优秀。我幸福,母亲就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