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静的事

有静气的景象很多,老街的清晨,一枝杏花开了;父亲的肩头靠着一个酣眠的婴孩;人在河堤上,捧着一本书阅读;夕阳慢慢地落在河中央,远方出现一只船返航的剪影;一个香篆正慢慢地冒着烟……

雨天里,一只母鸡带领一队小鸡躲在灌木丛里,小鸡嘤嘤地叫着,母鸡伸开翅膀护住小鸡崽们,和雨声相比,眼前的温情也是有静气的。

一张长长的书桌,桌上一尘不染,摆放着一盆菖蒲,青花瓷笔筒上,有一尾鱼停在了釉彩上,夕阳沉沉地移过来,黄昏的光线里,有半卷书还没有看完,和窗外的景象相比,满目的书香也是有静气的。

想起多年前的端午,蝉声聒噪,母亲从地里摘了一些苇叶回来,将泡好的糯米与大枣放在一起包粽子,苇叶在手里上下翻飞,我躺在网床上,睡眼惺忪地看潮湿的糯米里,水一滴一滴落下来。那一滴水的明媚里,也有着琥珀一样的静气。

关于静气,还有旧时村口的池塘边,月光下,皂荚揉碎了青条石上的捣衣声。那些棉麻料的衣服,真是经得起敲打,我在这样的捣衣声中甜甜地睡去,这捣衣声竟然也是有静气的。

什么事物不具备静的气质呢?

一朵开得娇艳的花,蜜蜂和蝴蝶会光顾;午后街面上拉长的鸣笛声,搅扰人们的午休;烦恼心情下,婴孩的哭声;少年一个人在家,风中的院门,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“吱呀”一声又关上;梅雨季节里的一声惊雷,门槛上突然蹿出来的一只黑猫的叫声;酣眠之际,耳畔蚊虫的“嗡嗡”声……

每临大事有静气,这是沉稳。独向荒原觅芳踪,这是希望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,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,这是沉着。坐怀不乱,这是定力。这些都是静气的若干个组成部分。

其实,有静气的东西还有一些:空谷的笛音,寺院里开了一树玉兰花,流觞曲水中游过来的美酒,夏日午后水面上一纵滑出好远的蜉蝣,经年的宣纸上画过的一笔浓墨,母亲做了一桌好菜,看久别回来的儿子端着碗大嚼的唇齿之声……想到这些,我也变得好安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