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报私仇

戚三是地道的上海人,父母在“一·二八”淞沪抗战中遇难,那时他才12岁。邻居梁大叔见状,就收养他,教他认字读书的同时,给他讲做人处世的道理。

随着相处日深,戚三发现,梁大叔不是一般的人物,极像人们所说的“地下党”。有次戚三还幼稚地问过,梁大叔只是笑着说:“不管这个党那个党,我只做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情。”

五年后,戚三长得人高马大了,就把父亲昔日拉的那辆黄包车拖出来,擦去灰尘打足气,开始上街揽生意,以减轻梁大叔的负担。此时上海已沦陷,鬼子汉奸横行霸道,经常坐车不给钱,戚三很受气。

中午回家吃饭时,梁大叔把一小张折叠了的纸条交给戚三,要他设法送到香港路聚鑫杂货铺。戚三见梁大叔第一次交给自己任务,十分高兴。为了万无一失,他把纸条再折叠几下,弄成小纸团,之后拧开黄包车右轮气门芯的盖子,把小纸团塞到盖子里,再拧到气门芯上。就算遇到再刁钻的敌人,也发现不了这个秘密。

果然,几次送信都平安无事,顺利送达。

戚三发现,他送出去的信越多,晚上到他家的青年人就越多。这些青年人个个身体结实,神情坚定,目光明亮。他们在梁家待到半夜后,就有神秘的乌蓬船前来把他们接走。

照例,戚三跟梁大叔一起,帮青年们递行李。上完船,也不说话,手一招,欸乃一声,乌蓬船就消失在夜雾之中。

“他们去哪儿?”关上临河的后门后,戚三小声地问梁大叔。

梁大叔沉吟一下说:“你长大了,我也不用瞒你了。他们是去参加新四军。这些优秀青年,是我们从各处难民点挑选出来的,他们都跟鬼子有着刻骨的仇恨……”

“我也要去!鬼子杀死了我的父母,我要报仇!”戚三坚定地说。

“你还小,才17岁……”

“我不小了!我刚才问那个剃光头的小伙,他也才17岁,而且还没我高。为什么他能去,我不能去?”戚三委屈地说。

梁大叔示意他坐下,推心置腹地说:“你留在上海更有用处。你拉黄包车,熟悉每一条街道,你已经是一个出色的交通员了。”

啊,送个信就成了交通员?戚三听后很高兴,不再嚷着去参军。梁大叔又说:“参军要有很好的体魄,尤其腿力要好,行军、冲锋、追击,都要靠腿力,等你把腿力练好了,我自然送你去参军!”

戚三高兴道:“好,一言为定!从明天起,我拉黄包车都跑着拉!”

果然,此后拉黄包车,客人一坐好,戚三拉上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前奔,哪怕鬼子汉奸坐车也这样。鬼子很高兴,经常表扬他:“你的良民大大的!”戚三此时也学乖了,把仇恨深埋心底,表面上点头哈腰:“为皇军节约时间,我的应该的!”跟鬼子汉奸混熟后,遇到紧急情况,几乎都不搜查他,他送信的安全系数就更高了。

可同行们却十分鄙夷他。他快跑多拉,明显在抢生意。为了抢生意,甚至不惜巴结鬼子汉奸。因此黄包车夫们都不跟他说话。戚三被误解,也不争辩,照样拉着黄包车在街道上飞奔。久而久之,就得了个外号“飞毛腿”。

两年后,他不仅跑得快,身体也更结实了,标准的军人身材。“梁大叔,我现在总可以去参加新四军了吧?”

梁大叔压低声音说:“最近上海鬼子到西南方向撵国军去了,上海兵力空虚。新四军打算东进上海,打鬼子个措手不及。到时你负责给新四军带路,因为上海的街道地形你最熟悉。”

“那太好了!”戚三一跳三尺高,盼望新四军早点儿到来。

7月下旬一个傍晚,天气十分炎热。新四军一部东进到上海近郊时,跟数百名出来“扫荡”的日伪军相遇,遂设伏,打得敌人溃不成军,掉头往上海方向逃窜。新四军第二支队支队长率领两个连和两个机枪排猛追。

追着追着,敌人逃进四通八达的市区,不见了。

这时,得到消息在路口等候多时的戚三说:“同志们,我是上海地下党派来给你们带路的!我知道敌人要往据点逃,我带你们抄捷径,在半路上截住他们,消灭他们!”

“那太好了!感谢上海的同志想得这么周到!”支队长高兴道,带领战士们跟在戚三后面跑。他发现这个向导跑得很快,他们使劲撵,还是拉下了一段很长的距离。戚三只好停下来等他们。

追上了,支队长开玩笑说:“你跑得这么快,是开飞机的吧?”

戚三笑笑:“我是拉黄包车的,拉了两年了。”“难怪!”

支队长一句玩笑话,在戚三心中泛起了涟漪。是呀,我们包抄敌人的这条近路,要经过虹桥机场。鬼子大人物进出上海,都要在这里上下飞机,机场随时停有五六架飞机,何不顺便把它炸掉?对,先炸掉飞机再说!

这样一想,戚三就拐了个弯,带领战士们朝机场冲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