猎手

一、

金玉山古木成荫,茫茫林海中生长着两千多种植物,生活着两百多种动物,其中包括金钱豹、金雕、大鲵、红腹锦鸡等三十多种珍稀动物,金玉山被誉为“天然物种宝库”。

这年,日军占领了距金玉山六十多公里的青城,消息传到金玉山,山脚下的金家寨顿时人心惶惶。这天夜晚,金家寨族长金爷突然敲开了猎户金老三的大门。金老三赶紧拉了一把椅子让金爷坐下,问道:“金爷,您摸黑来到我这破屋,难不成有啥要紧事?”

金爷神色凝重地说:“还真让你猜中了,今晚确实有件重要事情要跟你谈谈……”

金爷告诉金老三,日军占领青城后,驻守青城的日军最高指挥官龟田中佐对金玉山很感兴趣,他听说金玉山古木成林,山上有许多野生动物,就想抓一些制成动物标本。龟田入伍前是知名大学的生物学教授,对各种珍禽异兽情有独钟,授课之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制作动植物标本。他有个癖好,每到一个地方,就多方打听此地的珍稀动植物,然后派人掠来制成标本。他有个愿望,就是在家乡建一个世界上最大的动植物标本展馆。

说到这里,金爷突然抬高嗓门说:“今天青城维持会的唐会长给我捎来口信,让金家寨三天之内把山上所有珍稀动物各捕一只送进城内……”

“想得倒美!”金老三撇了撇嘴,“金玉山的动物,不管是凶恶的还是温柔的,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,都是咱们的宝贝,也是咱们大中国的宝贝,凭啥要送给那个日本鬼子?他可是双手沾满咱们中国人的血啊。”

金爷叹了一口气,嗫嚅道:“老三,你这话我当然明白,可是,如今大半个中国都被日本人占领了,咱们小小一座金玉山能保得住吗?我担心的是,若惹恼了日本人,他们来个血洗金家寨,咱寨子百十口人,不就得遭殃了吗?”

金爷起身拍了拍金老三的肩,开导道:“你是咱们金家寨最好的猎手,外号‘一枪准,这金钱豹、金雕、狗獾之类的动物,不能不劳驾你呀。”

金老三一把推开金爷的手,咆哮道:“这事我办不了,你还是另请高明吧。”

金爷没想到金老三竟敢不听他的话,被气得满脸通红,双手发抖。他使劲跺了跺脚,斥责道:“你这是拿全寨人的性命开玩笑啊,糊涂,糊涂!”

金爷摔门而去。在回家的路上,金爷边走边想:这事除了金老三,别人还真干不了。可这头倔驴就是不答应,这可咋办?

金爷苦苦思索着,忽然,他灵机一动,继而笑出了声:“老三啊,我说不动你,可有人能说动,难道她的话你也不听?”

金爷想到的人,便是寨东头的刘寡妇。刘寡妇名叫刘桂花,二十多年前,金老三有一天上山打猎,恰巧在寨子的出口碰上刘桂花的丈夫柱子。柱子央求金老三带上他一同进山打猎,金老三推辞不掉,就同意了。可在打猎时,意外发生了,由于子弹没能击中百米之外的金钱豹,反而把金钱豹激怒了,只见它飞快地朝两个人猛扑过来。“不好,快跑!”他俩撒腿就跑。金老三没命地跑了一阵儿,似乎感到身后金钱豹没追上来,扭头一看,发现柱子被金钱豹追上死死咬住。他赶紧折回去,抡起枪托就朝金钱豹的头部猛击。金钱豹终于逃走了,可柱子因伤势过重已经奄奄一息……

柱子死后,刘桂花坚称柱子的死是金老三的失误造成的,于是跟金老三结下了仇,只要见到金老三,不是用脚踢他,就是不住嘴地骂他,弄得金老三颜面扫地。二十多年来,金老三就是在刘桂花的非打即骂中没了男人的尊严,一直夹着尾巴做人。在金家寨,金老三最怕两个人,一个是金爷,另一个就是刘桂花。

金爷拄着拐杖,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刘桂花家。他喘着粗气,将金老三拒绝给日本人打猎的事一说,刘桂花也觉得金老三太不明事理了。刘桂花答应,一定帮金爷劝劝金老三,别让他拿全寨人的性命做赌注。

刘桂花匆匆来到金老三家,她也不拐弯抹角,直截了当地讲了来由。金老三一听,有些为难地说:“桂花呀,不是我不听金爷的话,实在是……你也知道,我平生最恨日本人,也绝不会帮他们做事……”

不管刘桂花怎样劝说,金老三反反复复就是两个字“不行”。这是金老三第一次跟刘桂花冲撞,刘桂花气得脸红脖子粗,踢了金老三几脚后,满脸怒气而去。

第二天傍晚,金老三背着重重的猎物哼着小曲下了山,快到家时,忽然看到家门口聚集着好多村民。金老三一惊,天啊,难道家里出事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