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返董家桥(2)

三、

正所谓“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”。话说赵匡胤回房,早早安歇下来,打算半夜三更悄悄潜入后院察看动静。谁知还未等他行动,自己早就被人算计上了。

原来,招呼客人的门房一双贼眼早已盯上了他,见赵匡胤穿戴不俗,特别是斜挎在肩上的那沉甸甸的小包袱,估计里面不知包着多少金银珠宝。

门房把赵匡胤领到客房住下,安顿停当后,立马就跑到董龙那里,竹筒倒豆子一般,将赵匡胤的情况如此这般说了一遍。

董龙、董虎开的这车马店,不但明里生拉硬扯,连抢带夺,还在暗里图财害命“歇黑店”。一些远路单人独行的客商,但凡多带钱财的,不明事理住进车马店,会被“迷魂烟”迷昏,不省人事,惨遭毒手,店主得了钱财,再将遇害客商的尸体投入后院枯井里。

当下董龙听完门房的一席话,诡秘地一笑说:“那好,就按老办法行事,得手后,另有重赏。”

再说赵匡胤天黑后躺在床上,心里有事也睡不着。他心想等到三更过后,就悄悄去后院,找那位哭泣的女子问明情况,再看能不能找到那位卖木炭的汉子,如果能找到,就一同救出他们,连夜逃走。如果他们被打伤,行走不便,那就天明后去扶风县衙告状,告发董家兄弟的罪恶。人赃俱在,证据确凿,纵令他巧舌如簧,也难逃脱干系。

心里正想着,忽然听得一声鸡叫,估摸已经到三更了。赵匡胤准备起身下床,却感到头昏脑涨,身子沉沉的,想起身却起不来。原来有人已经趴在窗外,给他房间里吹进了“迷魂烟”,这会儿药力产生作用,赵匡胤浑身无力,很快失去了知觉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他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,感到浑身疼痛,一抬胳膊,手指撞到潮湿的墙壁上,四下一摸,全都一样,抬头一看,头顶上只有筛子大的一块亮光,亮光里还点缀着两三颗明亮的星星,赵匡胤这才明白,他掉在井里头了。再仔细揣摩,在他的身下,是一条胳膊粗的树根,从井筒这边伸出来,再从那边的壁缝里扎进去,在井筒里架成一座“独木桥”,他恰好就掉落在“桥”上。该着他命大,被这树根挡在井筒半中腰卡住,才没有掉到井底摔死。

当下赵匡胤忍着剧痛,踩着当年打井人上下时留下的“脚窝”,手脚并用,连蹬带攀,这才爬上了枯井口。

出井一看,距离这井口四五步远,长着一棵粗壮的椿树,这井筒里的“独木桥”,就是这椿树扎到地下的根了。

赵匡胤有心去救暗房中哭泣的女子,却又转念一想,自己孤掌难鸣,没有帮手,加之人地生疏,一旦被发现,不但救不了那女子,就连自己也恐难逃脱。又想转身回房间,取回他的行囊和松鼠,可自己都被人家投进了枯井,随身所带之物恐怕早就成为人家的了。

也罢,先逃出去再说,等我赵匡胤有了出头之日,再来捣毁你这董家黑店。于是赵匡胤就趁着朦胧的月色,从后院矮墙上翻越过去,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之中。

四、

一晃过去了五年。

五年后秋日的一天傍晚,赵匡胤带领一支人马,在兴平一带打了一个大胜仗,准备天黑后在马嵬安营扎寨,顺便去杨贵妃墓看看。手下有人插话说,马嵬距离扶风不远了,扶风的法门寺,是前朝的皇家寺院,唐朝有八位皇帝六迎佛骨,咱还可以顺便去扶风法门寺看看。

一提起扶风,赵匡胤立即想起了扶风的殷家庄,想起了殷家庄的董家桥,想起了董家桥的董龙董虎,想起了那口枯井……历历往事涌到眼前,一腔怒火腾腾燃烧。他当下决定,大队人马留在马嵬,挑选出二三十个精壮干练、武艺高强的兵士,组成一支精锐人马,由他亲自带领,快马加鞭,火速奔驰,赶在三更之前到达扶风殷家庄。

月色朦胧,四野寂静,月光下,车马店还是那个老样子,只是缺少了干瘦老头儿的哭泣,缺少了卖木炭汉子的挣扎哭叫。

赵匡胤挥挥手,兵士们蜂拥而入,进了车马店。董龙、董虎双双还在被窝里做着美梦,猝不及防,就被擒拿住了。

赵匡胤自从逃出车马店后,就打听过了,这个董家桥车马店里,用的都是与董家有连带关系的七姑八姨、五舅六叔。这些人互有连带,织成一张关系网,唯利是图,手段毒辣。董龙、董虎还仗着妹妹董凤嫁给了县衙里的一个都头,倚官挟势,里勾外连,干尽了欺男霸女、欺行霸市的勾当。

赵匡胤号令手下,凡是这车马店里的人,统统赶出车马店,然后放一把火,烧了车马店。董龙、董虎亲眼看着自己经营的车马店化为灰烬,气得哇哇大叫。

再看看这个领头的赵匡胤,分明就是五年前那个提松鼠笼的小青年,心里纳闷,这人明明已经被扔下枯井去了,怎么还活在世上?莫非这帮人是被我以前害了的鬼魂?于是就问赵匡胤:“凡是被我扔下枯井的人都死了,你怎么还活着?”

赵匡胤为乡亲除了害,报了仇,解了憋在心头的闷气,心里头正得意,见董龙问他,想起枯井里的那个卡住自己的椿树根,灵机一动,随口而出:“告诉你,井里有一条黄龙,将我托了起来。”

董龙听了,疑惑地问:“井里有黄龙救你?你莫非是真龙天子?”

赵匡胤正在兴头上,也就撵着话茬一拍胸膛随口说道:“没错,我就是真龙天子。”说罢仰头哈哈大笑。他手下的这些人,一听说赵匡胤是真龙天子,可高兴了:“呀,原来咱们大哥是真龙天子?怪不得他这样智勇双全!”

有的说:“大哥是真龙天子!咱们今后要跟着大哥好好干!”

这么一传十十传百,赵匡胤是真龙天子的话头,就这样传开了。他手下的将士都忠心耿耿地跟着他东战西征,以后果然建立了大宋王朝。

赵匡胤重返董家桥,杀董家兄弟为民除害的故事,世代流传着。当年董家桥车马店的遗址,殷家庄的老辈人还能够指点出来,现在遗址上还能捡到断砖碎瓦片。

说也怪,直到现在,也只有殷家庄方圆三五里的一小块范围内,生长着一种松鼠,背上的花纹独特,颜色鲜艳,挺机灵,很难捉到。据说早年间,在西安、宝鸡的宠物市场上,殷家庄的松鼠,要比别处的松鼠多卖一块银圆哩。传说这松鼠就是当年赵匡胤连夜逃跑时留在车马店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