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个苇上飞(2)

县太爷又吃了一惊,吩咐费员外向方九赔礼道歉,并问他那三箱银子在哪里。费员外原想将那些箱子和车辆马匹私吞,见县太爷问起,只好说,箱子是有几只,也不知装的是什么,立即去取了来。

方九一摸自己的衣袋,道:“我的钥匙是收在衣袋里的,现下也不知去哪里了。”

费员外连连摇手道:“哪有什么钥匙?我没见着。”

县太爷喝道:“你胡乱抓个人来骗赏银,将个贵人混充大盗,现在又说没见到宝箱钥匙,这鬼话骗得了谁?来人呀,去他家搜查!”

衙役去了费家找钥匙,好半天,才在他家的屋后墙脚找着,打开箱子一看,哪有什么银子?就是一块一块的石头瓦片。

方九变色道:“这是怎么说的?县太爷,我被抓来已有两日,你可得为我做主。县太爷如做不了主,我去向总督大人说去。”

费员外结结巴巴地说:“县……县太爷,我没在他身上找着钥匙,更没打开过箱子,箱子里装些什么我可一点儿不知。”县太爷脑子一转,有了主意,命人将费员外捆了起来,丢进大牢,说如果费员外不将银子交出来,便砍了他的脑袋。

费员外家虽然殷实,却没有这么多银子,没办法,只得卖田卖屋,掏空了积蓄才凑足了银子。见银子丝毫不差,方九这才向县令一拱手,带上银子上路了。

这是怎么一回事呢?还要从费员外说起。

费员外名叫费孝天,原来只是一个数考不中的穷秀才,有次搭了船去亲戚家,路过吴兴,天降大雨,船篷漏水,淋湿了衣衫,狼狈万分。

这时,一个妇人正在河埠淘米,见下起大雨来,便躲在河埠凉棚下,招呼费孝天上岸躲一躲,问起他贵姓时,费孝天说自己姓费。

那妇人笑道:“好巧不巧,我家也姓费。”妇人回家说起这件事,她公公费福寿忙不迭赶到河埠去邀了费孝天进家。当地姓费的人就他一家,费福寿是个土财主,总想攀上个读书的亲戚在乡里扬名,不至于让人瞧不起。如今遇到了一个姓费的读书人,自然好酒好肉地招待。这一来二去,二人便好得贴了心似的。

如此过了三年,费孝天在费福寿的帮衬下,在城里安了家。这一天,县里来了差役,说有个惯盗攀上了他费福寿,并说盗来的一切金银财富全收在他那里,一根铁索将费福寿锁进了县衙大牢。

费福寿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老粗,一时间吓得没了主意,便想起住在城里的费孝天,便让儿子进城找到费孝天,请他去县太爷那里说情。费孝天倒也没推托,一听说这事便忙着来探监,还为费福寿送酒送肉,打点狱卒好生照应。

费孝天给费福寿出主意,说自己愿意四处走动打点,可就是手里没钱。费福寿为了活命,让家里人拿钱给费孝天。一次不行两次,两次不行三次,前前后后一年光景,费家的现钱用光了就卖粮食,粮食没了就卖房屋,房屋没了就卖牛羊……总之,费家的所有财物一分不剩,这才让大盗改口,终于将人放了出来。

费福寿出来后偶然得知,那大盗是费孝天请来设计他的,弄得他家一贫如洗。他便去找费孝天算账,哪知还没等他出狱,费孝天早已带了钱财不知逃到哪里去了。回家之后,费福寿气没处出,就怒骂儿媳妇当日真不该领了这个恶孽进门来。

儿媳妇道:“公公自己想攀个读书的同姓做依靠,哪里怨得了我?”

费福寿骂道:“没有你说他姓费,哪会弄得这么个家庭破败?”儿媳妇忍受不了公公的辱骂,一根绳子便上了吊。

费福寿家有一个亲戚在总督家做仆役,偶然间将此事当作奇闻对方九说了,方九虽说不是什么侠义之士,却为人正直,见不得费福寿家破人亡,便四处打听费孝天的下落,终于得知他躲在湖南江永城外的下廊村。

碰巧当地衙门正在捉拿苇上飞,方九计上心来,带上一个小童,事先在三只箱子里装了许多石头和瓦片,装病、投宿、掉蛾眉刺、将钥匙藏在墙脚下……桩桩件件想得周到。贪心的费孝天自投罗网,中了计,将苦心钻营骗来的身家都赔给了方九。

拿到了三千六百两银子,方九带着小童马不停蹄奔到吴兴,将银子悉数还给了费福寿。只可怜费福寿的儿媳妇,因为好心断送了性命。

这么说来,方九还真是个小小的侠士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