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子报仇(轶事)(2)

起初,丘北风只是笑而不答,而百姓的心意则越发迫切。到最后,几乎满城百姓都在呼唤丘北风开设药房了,丘北风这才顺势而动,以多年来的收入,开办了与德茂堂规模相当的大药房。从此,百姓可以看病抓药两不误了,而德茂堂前的顾客几乎一扫而空。

这下,万粮可急了。他召集了一批打手,想故伎重演,去北风医馆闹事。但出乎他意料的是,这些打手没有一个敢动的。他们要么本身就是丘北风的徒弟,要么就是丘北风的手下败将,更何况丘北风的大舅哥还是捕头,试问谁还敢蹚这浑水呢?

但万粮仍不死心,他的积蓄远比丘北风雄厚,他觉得只要德茂堂打价格战,丘北风是可以被拖垮的。于是,他把药材价格一降再降,甚至突破了成本价,以鱼死网破的姿态做最后一搏。

这一招果然灵验,百姓们禁不住低价的诱惑,又开始去德茂堂抓药了。而只将药价降到成本价的北风医馆,自然流失了一部分客源。然而,毕竟仍有很多的百姓,已经成为丘北风的忠实顾客,丘北风的内心还是非常坦然。他知道,只要自己将药材控制在成本价,他就不会亏,因为,他有源源不断的诊金收入,而这恰恰是万粮所不具备的。

一边的漏斗只出不进,另一边则是边出边进,胜败可想而知。无计可施的万粮终于放下架子,来到了北风医馆。他向丘北风开出的条件是:只要丘北风关闭药房,从此什么都不用干,每年拿德茂堂三成利润。丘北风当然不同意,万粮又把数字提高到四成,丘北风还是无动于衷,并直接下了逐客令。万粮便只好灰头土脸地出来了。

妻子张氏倒有些动心了。晚饭时,她劝丘北风不妨考虑一下万粮的提议,也算是给万粮一条退路。但丘北风不为所动,一口拒绝了。

“你知道二十年前登寿堂的事吗?”丘北风问他的妻子。

张氏回答:“听我哥说起过。”

丘北风说:“我就是登寿堂掌柜周全的儿子。”

张氏吃惊道:“当年,人人都说周全的儿子已变成乞丐,不知去向,怎么二十年后,竟成了我的丈夫?”

丘北风笑了笑:“这都是谣传。我只是随母亲回了娘家。当年,我刚十岁出头,但已经懂事了,我知道父亲是冤死的,便下定决心要为他报仇。”

张氏说:“姓万的一定是和吴县令勾结了,才敢明目张胆地陷害父亲。”

“那是肯定的,”丘北风冷峻地说,“在当年那个案发时间段,父亲带我在关外办药,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。要不是吴县令拍案,像这样毫无确凿证据,且在父亲出示了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,是不可能再继续支持万粮的诉求的。其实,我和你哥也聊过这事,你哥说缪三是带着两只凶猛的猎狗一起看管参田的,而参田附近有一座豆腐坊。缪三说是五六个壮汉在寅时破坏了参田,可豆腐坊的主人却说,寅时他就在豆腐坊做事,并未听到任何人声,甚至一声狗叫。而平时,只要有人一靠近参田,那两只猎狗便会狂吠半天。当年你哥将此显而易见的疑点报告给吴县令,可吴县令却置之不理。而就在父亲死后不久,缪三便出狱了,之后就带着菊娘离开了这里。”

张氏愤恨地说:“破坏参田果然是万粮的一出苦肉计,他与吴县令官商勾结,害死了父亲。二十年来,吴县令每年都从德茂堂白拿银子,这是世人都知道的事。只可惜夫君报得了万粮的仇,却拿吴县令没办法啊。”

“吴县令的仇我早就报了。”丘北风笑着说,“去年,吴县令犯了中风,左手发麻,找我来治。其实,他的症状并不算重,要治好的话也非难事。但我并没有让他舒舒服服地度过晚年,我在给他服用的药中偷偷做了手脚,慢慢地终于将他的身体拖垮,现在他只能躺在床上度日了。”

张氏再次惊呆了,她回看丘北风走过的每一步路,原来都分明留着复仇的脚印,她不禁为丈夫的坚毅与隐忍所折服。

“原来这一切你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安排好了。”张氏发自内心地叹了一句。

丘北风却平静地说:“你错了,这所有的计划都开始于二十年前。”

张氏仍然不解丘北风的话中之意,丘北风便只好再向她解释:

“二十年前,我虽与母亲背井离乡,去舅舅家过活,但我伯父还生活在这里。我与他的通信一直没有中断,也得以从中知道德茂堂及万粮的一举一动。十多岁时,我一直在想,自己一无所有,该如何打败万粮,想来想去,最终定下了这武医双修的复仇之路。十五年间,我勤学苦练,无一日松懈,才得以在二十五岁那年开始,一步步地达成心愿。”

说完,丘北风便沉默了,而张氏也没再开口,只是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丈夫的手上。

那一年岁末,曾经不可一世的德茂堂倒闭了。花光所有积蓄也没斗赢北风医馆的万粮,也因为无穷的愤怒而病入膏肓,不久便郁郁而终。当然,他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丘北风的真实来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