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柔柔地洒进房间，他的面容在月光下渐渐模糊。光辉被装进他的眼眶，他眼神的温柔与慈爱一如当初。
那是我生日的前夕。医生说他身体不好要住院观察几天，他执意不肯：“我还得给我孙女过生日呢！”那时的他固执得像个老小孩。他再三保证白天会来复查，他才回了家，继续为我做饭，继续为我递水，继续为我操劳。
夜色如水，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。
夜晚，他病得格外厉害，大口大口地喘息，让我想到了搁浅在沙滩上的鱼。当时我觉得自己仿佛被闷头打了一棍，说不出的疼痛让我快要窒息。“你还是去住院几天吧。”黑夜中，我只能模糊看见他的轮廓。“吵到你了吗？我到客厅里去，你早点睡，明天还得上学。”他轻声地回答，却格外有力。他小心翼翼下床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我躺在床上，听着他在客厅压抑的喘息声，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抓住，不断地收紧收紧。我只能死死地咬住被子，才能勉强收住自己的眼泪，将自己的哽咽埋在夜里。
他终究还是被送进了医院，听家人说他是在为我整理书的时候，支撑不住倒下的。他的病在他的强忍不说下更加严重，甚至医生建议让他走得更安心一点，不要再花无谓的钱了。
我坐在他的床边，几天的担心让我疲惫不堪，我的眼泪已经流尽，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，却又渐渐湿润。病床上的他格外脆弱，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呼吸一样，他的眉头紧皱着，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。我看着他怔怔地出神，原来他已如此苍老！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，害怕自己会吵到他，然而他还是醒了。“你没事吧。”我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打破了我装出来的平静。“我没事，我还得陪你过生日……”他微微一笑，一字一句的话语说得格外费劲，他有力的话语却格外苍白。最后他像被抽空了气力一般，虚弱地躺在病床上。
我终于忍不住向外奔去，任凭风吹干我早已决堤的眼泪。我最大的遗憾是没能看他最后一眼，再见时他已没有声息，他不能再拥抱我，不能再牵起我的手，不能陪我继续走下去。我怎能不怨他，可我又怎能去怨他！我最大的心愿，就是能成长为一个拥有足够宽厚的臂膀，可以供他停歇的人，然而誓言仍在，却再也不可能实现了。我还在身不由己地成长，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人了。如今逝者已矣，徒留生者缅怀。
“不要为结果哭泣，要为你的经历而微笑。”偶然在网上看到这句话，恍惚中他的身影又渐渐清晰起来。好像又回到了那些他陪我走过的岁月，眼眶渐渐湿润，嘴角却微微扬起。
他是我的爷爷，那个曾经陪我一起哭笑一起嬉闹的人，那个会为我拨开迷雾的人，那个点着灯等我回家的人。如今，他已经不能再陪我走过剩下的岁月，无法在人生之路上提醒我守望我。
走过有他在的春暖花开，剩下的路，我得自己走下去，坚定不移地、无所畏惧地，带着他的那一份期盼与希望，一直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