颜料,一部另类化工史(2)

类似的症状同样出现在画家身上,人们常常把出现在画家身上的莫名疼痛称作“画家绞痛”。可好几个世纪过去了,人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些怪现象其实就来自他们最爱的颜色。

铅白还在这场颜料革命中衍生出了更多的色彩。凡·高最爱用的铬黄就是铅的另一种化合物——铬酸铅。这种黄色颜料比起印度黄显得更加明亮,但价格更为便宜。其与铅白一样,其中含有的铅很容易进入人体并伪装成钙,导致神经系统紊乱等一系列疾病。喜爱铬黄,并厚涂颜料的凡·高之所以长期受到精神疾病的困扰,很有可能离不开铬黄的“贡献”。

另一种颜料革命的产物就不像铅白、铬黄这样“默默无闻”了。事情可能要从拿破仑说起。滑铁卢一役后,拿破仑宣布退位,英国人把他流放到圣赫勒拿岛。在岛上度过了短短不到6年,拿破仑就离奇去世,死因众说纷纭。英国人的尸检报告中称拿破仑死于严重的胃溃疡,但有研究发现拿破仑的头发当中含有大量的砷,有人认为拿破仑是被人下毒陷害致死。

可事情的真相令人大跌眼镜,拿破仑身体里超量的砷竟是来自墙纸上的绿色颜料。200多年前,大名鼎鼎的瑞典科学家舍勒发明了一种颜色鲜亮的绿色颜料。那种绿色看过一眼就会令人难以忘记,远不是那些天然材料制成的绿色颜料可以匹敌的。这种“舍勒绿”因为成本低廉,一经投入市场就引起了轰动。不仅打败了许多其他的绿色颜料,甚至一举攻占了食品市场。

据说有人用舍勒绿给宴会上的食物染色,结果直接导致了三位客人死亡。舍勒绿被商人们广泛用在了肥皂、糕点装饰、玩具、糖果和服装上,当然还有墙纸装饰。一时间,从艺术品到生活用品都被一片盎然的绿意包围,当然也包括拿破仑的卧室和浴室。可舍勒绿的成分是亚砷酸铜,其中的三价砷毒性剧烈。拿破仑的流放之地气候潮湿,使用了舍勒绿的墙纸因此释放出大量的砷。

传说绿色的房间里绝对不会有臭虫出现,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吧。说来也巧,舍勒绿以及后来同样含砷的巴黎绿最后成了一种杀虫剂。此外,这类含砷的化学染料后来还被用来治疗梅毒,这在某种程度上启发了化学治疗的进程。舍勒绿被禁之后,另一种更为骇人的绿色却大行其道。提起产生这种绿色的原料,现代人大概会立马联想到核弹和辐射,因为它就是铀。很多人想不到,其实铀矿的天然形态已经可以称得上绚丽了,号称矿石界的玫瑰花。人们最早开采铀矿也是将其作为一种调色剂添加到玻璃当中。这样制造出来的玻璃透着幽幽的绿光,着实好看。而铀的氧化物又是明艳的橙红色,同样作为调色剂添加到陶瓷制品当中。

在“二战”之前这些“能量满满”的含铀制品还随处可见。

直到核工业兴起,美国才开始限制铀的民用。1958年,美国原子能委员会又放宽了限制,贫铀再次出现在陶瓷厂和玻璃厂。从天然到提取,从制作到合成,颜料的发展史说到底也是人类化学工业的发展史。这段历史当中一点一滴的奇葩都写在了那些颜色的名称里。

骨螺紫、印度黄、铅白、铬黄、舍勒绿、铀绿、铀橙。

每一种都是人类文明路上留下的脚印,有的踏实稳健,但有的不知深浅。只有记住走过的弯路,我们才能找到更平坦的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