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村四时

连续几日放晴,或许是春天到来的信号。日光懒洋洋地洒在崖壁上,鸟儿倚在树丫上,扑闪扑闪几下翅膀,便开始歌唱:“快来快来,共赏这美好的春光吧!”人们仿佛都收到了它的邀请,一个接一个地推门而出,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,互相打招呼。村口伫立着一棵高大的黄桷榕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它像一位英勇的哨兵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,村子里的人们拿上锄具,挽上裤脚,说说笑笑往农田走去。爷爷拿上去年精挑细选的水稻种,也往稻田方向走去,我和弟弟跟在爷爷后面,家里养的小白狗又跟在我们后面,时不时扑扑蝴蝶,勾勾路边的野草,一路上走走停停,终于到了目的地。

爷爷挽起裤脚,光脚走进了水田,将种子撒在水田里,我和弟弟将竹条拱起来插在水田中,形成一道圆门,水分使土壤变得格外黏腻,我们只能慢慢地提起脚跟,再慢慢地踩下去。“有泥鳅!”弟弟突然叫道,随即扑了过去,泥巴溅在弟弟脸上,他瞬间就变成了一只小花猫,我不禁笑出声,泥鳅一下就从弟弟手上挣脱出去,弟弟飞快地又将那只泥鳅抓了回来,小白狗站在岸上汪汪地叫,弟弟将泥鳅丢上岸,小白狗蹿了过去,伸出爪子好奇地勾了一下泥鳅,又很快地蹦开躲在一旁,爷爷勤劳而朴实,他默默地牵着薄膜,盖在竹门上面。

春天,是播种的季节。

夏日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季节。每当夏天到来时,村里的孩子们总会兴奋得跟个欢脱的皮猴儿一样。午后,村子里同龄的孩子们悄悄地敲响了我家的门,“摘莲子去不去?”我“三下五除二”将午饭吃完,急匆匆地跟了出去,弟弟瞧见我往外走,又哭着闹着要和我一起去,我只好带上弟弟跟在小伙伴后面一起往莲藕地去。

莲藕地里的莲叶翠绿翠绿的,我们猫着身子,蹑手蹑脚地钻进莲叶深处,一朵朵莲蓬饱满而硕大,我摘下一朵莲蓬顺手递给弟弟,弟弟是个小馋猫,迫不及待地剥出一颗莲子便往嘴里塞,“好苦呀!”弟弟皱着小脸说道,同行的小伙伴都笑弯了腰,“哈哈,莲心是苦的,肯定要把莲心去掉再吃。”我从弟弟手中拿过那朵莲蓬,掰开将莲心去掉,塞进弟弟嘴里,莲子脆嫩,又带着一丝清甜,弟弟吃得津津有味。或许是我们笑得太张扬,莲藕地的主人追了出来,“谁家的小孩儿!再不走我就要把你们家长喊来了!”我们赶忙蹲下身子,就连夏日的蝉都感受到了我们的紧张,也不再聒噪地喊叫。

夏天,是嬉戏的季节。

山坡上的果树坠着一串串殷红的果子,那是收获的颜色。勤劳的人们啊,他们的半生仿佛是刻在农田里,耕地里流动着农民的血液,那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。每当这时,爷爷就像一个感觉不到疲劳的机器,沉默而坚定地一锄一锄挥动着农具,玉米秆儿被砍倒,我和弟弟坐在一旁,将玉米秆儿上的玉米摘下来,又挨个儿地剥开它们的外衣,像编麻绳一样,把玉米串在一起。晚些时候,父亲又一背篓一背篓的,来回多次将玉米背回家,晾晒在房檐下。

秋天的夜晚已经变得凉爽起来,我们把躺椅摆在小院里,时不时拂过一阵微风,风中夹杂着桂花的香味,深邃久远。

秋天,是收获的季节。

冬季应该是最清闲的时候吧。一年的忙碌仿佛结束了,本该歇上一口气,爷爷却去后山砍上几根竹子,又劈成篾片,开始编篮子。冬日里的阳光总是难得的,太阳像一位娇气的小姐,羞羞怯怯地露出一点侧颜,没一会儿,又用云朵将自己遮掩起来,我和弟弟躲在大树后面,手里牵着一根绳子,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一根小树枝上,树枝撑起一个簸箕,簸箕下面撒着一些麦穗,等着一只不太聪明的鸟儿落入我们的陷阱。“吃烤红薯啦,谁要吃烤红薯?”爷爷从灶里拿出两个红薯,我和弟弟争先恐后地举手,“我要吃!”爷爷将两个红薯递给我和弟弟,又坐到矮凳上继续编竹篮。红薯烤得香甜,待我和弟弟回到陷阱旁,簸箕下的麦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鸟儿吃完了。

冬天,是属于农民自己的季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