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使每一种青春最后都要苍老

窗外,雨带着几分情绪和寒意,滴滴答答地落在成都,黑夜中的细丝像是牵着天,正在讲述一个悠长的故事。一些青春的往事和记忆就像冬天忽而融化了的雪似的,全部湿漉漉地摆在面前。

你也许见过凌晨四点钟的城市,也许看过早晨六七点钟的太阳从东方升起,也许见过傍晚的夕阳余晖照在高楼上,但我想你应该不经常见到深秋时节晚上十点秋雨笼罩的城市景象。这时,路上的车灯渐少,路边大约只剩下慢悠悠的老人、撑着伞匆匆回家的上班族和刚上完晚自习的学生。雨安静地下着,他们安静地走着,有的三三两两,有的独自一人。我在阳台边坐下,看雨夜的路灯下三角梅全部开放,看对面居民楼的灯光渐渐暗下……

我想起在东北上大学的日子。每当雨夜,龙D515宿舍便早早熄了灯,四个小伙子一边听雨,一边聊着学习、生活和对未来的畅想,青春之声在十几平方米的空间里无比嘹亮。

我的三位室友分别来自三个不同的省份。佐全是我的老乡,四川人,性格豪爽,不爱计较得失,凡事都看得很开。他说,毕业以后想去开一家公司。我常常开玩笑地说:“以后公司开起来了,我去给他当保安队长,每天这里站一下,那里站一下,高额工资到手。”唐少英俊潇洒,是我们宿舍公认的颜值担当,来自中国宣纸之乡——安徽宣城,做事雷厉风行,写得一手清秀端正的字,他常说:“不好好学习,以后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产。”萌萌来自河北邯郸,古灵精怪,与很多人都相处得很好,但很感性,总是会时不时产生焦虑感。他的愿望很简单,未来买一套房子,吃好每一餐,睡好每一觉。而我则梦想成为一名作家,写山川湖海,写人间百态。

正值二十岁出头的年纪,青春的激情给了我们美好的向往,好像年轻本身就已经是霞光万丈。

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间我们就面临毕业,曾经的豪情和向往都在毕业的那一刻变得模糊。面对毕业后何去何从的未知,我们的内心感到迷茫、恐惧,因此唐少、萌萌和我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考研,为未来的选项增加三年的缓冲时间。但是,我们也更明白,心血来潮的梦想终归是昙花一现,真正的期待往往都来自生活里的细枝末节。

转眼几年过去,我们仨也即将研究生毕业,就业方向已定。本科毕业就进入社会的佐全去了广东的一家国企,一干就是好几年。而我们仨同样选择了科研行业,离当初的梦想相去甚远。在考研之后,我疏于练笔,曾经的作家梦仿佛只是青春里的泡沫。是的,我们都没能成为当初造梦时期待的那个自己。

但即便如此,我们也可以让曾经藏匿于心的渴望成为生活里的向往,然后慢慢地改变我们。

即便后来疏于写作,我也常常在阅读文字时找回自己,领悟生活的困顿。其实,人成长的过程就像一面多棱镜,每一面都可以折射出不同时期的自己。而青春的意义,大概是在梦想与现实中,为生活赋予一层新的含义。回首青春年少时,我再思考当下的自己,原来世界上很多人都在过着自己未曾想过的生活,可能与他们年轻时的冲动和渴望背道而驰,但他们依然用自己的方式与这个世界和解,与同频的人共振,与理解的人共鸣。

周国平老先生曾在《我喜欢生命本来的样子》中写道:“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:人生真正重要的不是目标,而是状态,只要状态是好的,就不必在目标问题上追根究底了,或者就可以说目标是对的。目标的价值不在理论上,而在实践上,就是为了让你的人生有一个好的状态。”

我在阳台的转椅上长久地坐着,远望对面送水大叔戴着老花镜坐在一张躺椅上倒腾手中的智能手机,时间在他的皮肤上留下明显的痕迹。于我而言,他是见过世面的人,但如今依旧垂垂老去。也许一个人成熟的过程,不是对现实生活妥协,不是放弃美好的向往,而是学会在当下的生活里拥抱快乐。

作家独木舟说:“即使每一种青春最后都要苍老,即使每一个精彩的开头最后都有一个庸俗的结局,但是我们依然要在自己有力气的时候,去看一看广大的世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