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排高高的白杨

站在学校的大门口,一眼望过去是两排高高的白杨。树应该有些年头了,树干很粗,所有的树枝都向上生长。它们像两队身子挺得笔直的哨兵,日夜守护着校园

这两排杨树中间的石子路是学校的中轴线。沿着这条路走过去,再穿过每一排教室中间的走道,就分别走过了学校的3个院落—前院、中院、山上。算起来,整个校园共有4排教室,每一排4间。每一排教室之间除了小院子,还有小花园,种着各种花草树木。宿舍围着教室,操场在宿舍和教室的南面。

小学一毕业,我和一群小伙伴就来这里念书了。因为学校离家有20里山路,所以我成了住校生。学校没有学生食堂,需要自己做饭。做饭用的是煤油炉,据说之前没有煤油炉的时候,每个学生每周从家里挑一捆柴,在学校准备的土灶房里做饭。所以,煤油炉的出现改变了住校生的生活方式。我们每周只需要到供销社花3角钱打一斤煤油,可供一星期6天的做饭和晚自习照明。做饭的锅是钢精锅,每顿饭都是面条,在面里加些洋芋块儿和酸菜,放点儿盐,就算一顿饭了。因为家里不愁粮食不够吃,所以我们带来足够自己吃的粮食,面、酸菜、洋芋,每顿饭都能吃饱。每个星期六下午,上完两节课就放学了,我们背着空袋子、空笼子、空罐子回家。而星期天下午,我们需要背着馍馍、面条、一小口袋洋芋和一罐酸菜返校。因此,每周天上午,我妈都非常忙碌:先要擀好我6天要吃的面,切好、晾晒,一层一层放在我装面的茶笼里,在每一层上撒些粗面,免得面条黏在一起;接着,给我烙几个白面馍馍,想着我在学校吃不好,还要在馍馍里多打进几个鸡蛋,多放些油—吃起来酥酥的,特别香,还不容易坏。用来装酸菜的是一个黑色的瓦罐,应该有些年头了,盛满正好够吃一个星期。

最让住校生头疼的是面条。虽然家里人再三叮嘱我一到宿舍就要晾开,晾干了的面条不容易起霉,但一过星期三,面条还是逃不过霉变之路。最开始,每一根面条上均匀地长出一些白色的斑点,越来越密,到了周五或周六,这些白色斑点就变成了绿毛,面条看上去就像一根根长满了绿毛的细棍儿。我们的办法就是煮,一遍一遍地煮。从一开始烧水就把面条放进去,水一烧开,水上就漂起一层浮沫,用勺把那一层沫撇出去,再煮,过一会儿,又漂上一层,再撇,直到看不到沫为止。面条上的白色斑点和绿毛好像被煮掉了,颜色也恢复了正常,撒上盐,加上酸菜,似乎也不难吃。反正大家都这样吃,住了几年校就吃了几年。不吃,又能怎么办呢?

宿舍是通铺,可能是因为学生过多、宿舍不够,通常能睡5个人的宿舍被安排了八九个人,非常拥挤。白天还好,难过的是晚上,大家只能前胸贴后背地挤着睡,没办法翻身。谁要是半夜起来上厕所,回来就找不到睡觉的地方了,只得趁哪个同学翻身时,赶紧找个缝儿再挤进去。

我看过一本杂志叫《黄金时代》,好像是面向初中生的。当时不明白这本杂志起这个名字的原因,现在想来,一个人一生当中最为美好的年华莫过于上初中的这一段时间了。我为自己能在这里度过黄金时代感到庆幸。

话该从何说起呢?

每天早晨,起床的铃声响过—应该说是敲过,因为学校的铃铛是半截铁轨,值班老师拿着半截木棒敲—我们急匆匆地起床,随后以班为单位在操场上跑步,体育老师吹着哨子带领着我们喊:“一、二、三、四—”我们跟着喊:“一—二—三—四—”老师们大多都住校,也和我们一同起床,在操场上锻炼。有的老师还会打一套太极拳,常常令我们很羡慕。跑几圈下来,气喘吁吁,但浑身舒畅。随后回到宿舍吃早餐,一般是啃几口馍馍。